过三秋（小说）

AKI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过三秋



AKI


昨天夜里梦见她了，难道说就因为今天要去X城吗？清晨醒来时，他照例先点着一支烟，深深的吸一口，看自己吐出的轻烟在晨风中缓缓散开，而那烟圈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模糊的影子，一如天边残留着的那镰晓月，是她的。


每次经过Z城去X城，他的心总是有些不能自己，他多想去看一看她呀，哪怕在她的楼下作短暂的停留，哪怕她不知道他就在她的楼下，哪怕他等不到她的出现。可是他又很是害怕，害怕他的车会被她认出来，害怕她突然会从楼上走下来，更害怕她看到他。他知道，没有她的允许，如果说他这样做了，她会恨他一辈子，也许就如上次她说的：“我再也不想要见到你！”


今天他又得再次路过Z城了，他很清楚他的心，怕是又要经过再一次烈火的灼烤。于是他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选在X城里安家落户，而且每次还非得路过这该死的Z城，好在现在直达的高速公路已经通车了，不必再穿过整个Z城就可以去X城了。可是每次经过Z城时，他还是忍不住向去往她家的路口上张望一下，好象只有这样，他才能更安心一点儿驶过Z城。
     
       人生总是这样，总是让你想要得到的在不经意间，从指缝里溜走，也总让你在失去之后追悔莫及，于是便又要在遗憾之中去回味那如风般的往事了。那些想要得到的某种欲望，总是象一粒待发的种子，一旦遇到合适它生息的空间，便会发狂般的疯长，甚至于发芽后的种子会变成一株藤，长长的牢固的藤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勒死了。
     
        他已经好久没有在梦境里与她相遇了，即便是挖空心思的去想念她，也不见得就能梦到她，所以醒来后的他还是绕有兴致的去回忆，回忆昨夜的有她的梦。遗憾的是，梦中的她的影子依旧是模糊的，甚至没有一句话，但是他清楚的知道，那个站在远远的地方望过来的女人就是她。


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过的很好，是不是偶尔也会梦到他呢？烟，已经燃尽了，差点儿烧到了他的手指，他扔掉了烟头。双手从下往上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搓了一把，直过他油黑而坚硬的头发，他苦笑了一下。“她怎么会想到我呢？过着有滋有味儿的小日子，早把我忘到爪呀国里去了。真他妈的无聊透顶！”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，可是骂过之后又觉得有些过分，她并不知道自己梦见过她呀，也许她知道了，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应也不敢说的。想到这里，他又有些飘飘然了，于是他继尔又点了一支烟，并随手打开了手机，查到她的号码，也没多想就径直按了呼叫键，可是刚响了一声，他就犹豫了，马上挂断了电话。


过了好一会儿，他一闭眼，把手机扔的老远。而自己则随身又躺倒在床上，尹小丽的影子在这会儿在他眼前晃悠，他更觉得心烦意乱。就在这时，他的电话响了，他翻身爬起来，拿来一看，是他老婆尹小丽的，不用问又是催他回家的。果然不出所料，电话那端传来一阵象倒豆般尖脆的声音：“老公，起床了没啊？怎么还没起来呢？懒啊，快点回来。刚才，娟儿她们打电话来了，中午要让咱们请客去奎兴楼呢？”


“啊，知道了，我这就走！好了，挂了。”他没等尹小丽接下来，就挂了电话，他怕她一再啰嗦个没完，再说了，马上就回去了，在家有什么说不了的事儿啊。挂了电话，他忽然又想起在他准备结婚前遇到她时，她对他说过的一段话：“对婚姻而言，女人象警察，而男人则象小偷，女人用婚姻的镣铐把男人给铐到所谓的家里去。上了婚姻的贼船，想下来怕是就不能了。”至于后面她对他说的祝福的话，他一句也没记起来。


“瞧瞧，还是人家说话多有水平，换了尹小丽，脑子想破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。”他边洗脸边在脑子里回想着她说这句时的样子，是那么的表情坦然，连那久违的笑意，也透露着无限的平淡之美。当时，他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一松手，而她就成了别人怀里的小鸟，他自己只能凭空去想象她过去的待他的每一点好。


婚后，他在面对尹小丽时，老是不经意的会想到她，尤其是在对尹小丽有着诸多不满的时候，更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她，想她在处理另类事情时会是个什么样子。可是时间，把他与她慢慢拉的很远很远，只能透过她女友的嘴才能得知她一点或半点的消息。知道她在现过的很好，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。也是啊，和那样一个懂得生活，又有情趣的女人在一起，不幸福才怪呢？“唉，尹小丽咋就不会呢？哪怕是多看看书，或者是背一点儿经典的说给咱听也好啊。”他又开始感慨了。


也有实在忍不住了，在夜深人静时打电话给她的，而她总是会借故将通话时间进行压缩再压缩，总是在他意犹未尽时跟他说声抱歉就挂断电话了，也总是让他更加的愤恨与无奈甚至是莫名的悲伤。事后，他发誓再也不会打电话给她，因为她好象已经不在乎他了。


车子已经驶进Z城的地界了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在加速。他很渴望回到Z城，可是又害怕回到Z城。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啊，在这里留有太多与她在一起的记忆，怎能说忘就忘了呢？更何况这里曾埋葬了他昨日的美梦，是他亲手将它扼杀的美梦，现在想再走回到昨天已经不可能了，于是他透过车窗，看到路两旁的树木的叶子已经变的金黄了，深深浅浅的落了一地。秋天来了啊，他轻叹了一声继续前进。


清晨，Z城被一层深秋的晨雾笼罩着，若隐若现。他在想是拐到高速路上呢？还是穿Z城而过呢？最后，他做出了一个决定，穿Z城而过！


又到了去往她住地的路口了，他有些心神不宁的，他在想，如果说这个时候她回电话过来，他一定想也不想，直奔她而去。可是他觉得这一切又是那么的可笑与不可能。她总是那样的矜持，那样的平淡，那样处变不惊，仿佛人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，焉然一幅世外仙子的姿态。他真想她变的坏一点儿，象尹小丽那样一心想要从他那里索取也无所谓，他是那么的想要给予她些什么。他甚至于想到如果说她的家庭不幸，或是落魄一些也好啊，这样，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期待她向他求助。不，不能等到她张口，他也会主动的给予．．．．．．


就在他一个人浮想联翩的时候，突然他看到迎面的路中间有一个人正急急而过，想刹车已经是来不及了，慌乱之中他用力向右一打方向盘。他觉得就在打方向盘的一瞬间，身体连同这车子飘起来了，然后就是一声巨响．．．．．．


他看到她了。一袭的浅紫色的纱裙，就是初相遇时她穿的那件。她带着身后如金色的蝴蝶般的黄叶片片，微笑着伸开双臂向他飞奔过来，他觉得自己更象一阵风，满心欢喜的想要将她的一切包溶。他还看到满天的星星，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此刻坠落，落在他与她相拥的四野，并将他们填满，让他们飞升，缓缓的飞升到半空中。耳边再一次的巨响，他从她温柔的双手中滑落，整个身体极速的下坠，于是他惊恐的双眼紧盯着在空中飘荡一如天使般在呼喊的她，眼睛变得僵直了，再也没能闭上．．．．．．．


又是一个深秋的清晨，Z城郊的公墓前走来两个年轻的女人，其中有一个穿着浅紫色衣裙、表情黯淡、双目含悲的少妇。她一只手中紧握着一大束野雏菊，另外一只手紧紧搀扶着身旁因为过度悲伤而几近呆傻了的女子。她们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的，也极为缓慢地走向那座新雕刻的墓碑。


刚一接近墓碑，被搀扶着的女子猛地挣脱紫衣少妇的手，哇的一声扑向冰冷的新碑石，抱着它用沙哑的已不成声的嗓音哭得惊天动地，无止无休。手拿野雏菊的女人一言不发，她只是把手中的花束轻轻的放在墓碑前面，便在悲恸的女人身边静静的站立。任由拍打着墓碑的女子疯狂的嚎叫，痛哭，她只是默不作声的紧盯着墓石上刻的名字看，仿佛想要把那名字看到她骨子里去。


半响，她从紧闭苍白的嘴唇里轻吐出两句话：“眼空即见骨，天地终无情。顾成文，我来了！和小丽一起来看你来了．．．．．．”





2006-8-15-18：51

wgao

刚开版就看到了MM的大作，呵呵，好文章啊，给个红包吧

AKI

以后还有更多呢？慢慢看吧。呵呵~~~~~~~~~